来京游玩打卡首站不是长城、故宫,而是798艺术区——这是韩国姑娘春子的选择。老工厂园区里混搭着先锋前卫的当代艺术,光是沿途墙壁上的涂鸦和个性化的雕塑,就让春子和朋友变换着pose拍个不停。“这里太棒了!”春子感叹。

　　“不到这里打卡,就不能了解一个生动的北京。”正如春子所说,在海内外游客的眼中,798不仅是热门打卡地,更是当代艺术发展和城市更新的北京注脚。截至2018年年底,798内各类机构达到515家;每年举办艺术展览及品牌活动2500多场;2018年参观人次达808万,其中四分之一来自海外。

　　但20年前,当老厂闲置面临拆迁时,谁也想不到,它会以一段“艺术人生”,重获新生。

　　初见 艺术家摸上门来

　　“挑高空间,弧形屋顶,天光透过脏兮兮的玻璃洒进来……”时至今日,艺术家黄锐回忆起初遇798的场景,连称“就像邂逅了一见钟情的姑娘”。2002年,他成为首个租用798老厂房、建立工作室的独立艺术家。

　　时任798厂物业副经理的何小明还记得带黄锐走进制银车间时的情景。“他来回走,大呼小叫说太喜欢这里了。”何小明完全不理解,这艺术家对着一个废旧的厂房到底在兴奋些什么。

　　上世纪90年代末到本世纪初,伴随国企改革大潮,798所在区域的前身华北无线电器材联合厂(718厂)关停效益低下的工厂车间,由此出现闲置厂房、大院。彼时,大量厂房的房客是小企业主、个体户,“甚至有一个磨豆腐的。”何小明说。

　　2002年,美国人罗伯特租下回民食堂,大改一番用于其当代艺术网站的办公用地,让何小明对老厂的艺术改造“有了那么点感觉”。

　　罗伯特所创办的网站成为海外了解中国当代艺术的窗口,798的名字逐渐名扬海外。黄锐之后,越来越多艺术家、画廊经营者摸上门来。当年10月12日,在黄锐牵线下,落户798的北京东京艺术工程举办开幕展“北京浮世绘”,吸引了上千人参观。

　　摄影艺术家徐勇正是通过那次展览与798结识。如获至宝的徐勇找到何小明,希望把闲置厂房都租下来。这位“大客户”租了上千平方米,并花半年时间把两个陶瓷零件车间改造成公共艺术空间——“时态空间”和“百年印象”。两个空间保留了包豪斯建筑风格最典型的锯齿弧形屋顶,露出了原本模糊的标语,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798的地标。

　　改命 老厂开启“艺术人生”

　　豪掷百万元改造的徐勇其实当时并没有把握,798可以留下来。

　　他跟798的合同只签到2004年,签合同时,何小明就把798区域未来的规划给徐勇一起看了。“厂区曾经计划要拆迁改造,方向是电子城,定位为中关村东区。”何小明说。

　　但在艺术家们心里,藏着“我命由我”的执拗。“那时候很单纯,没想着是赚是赔,就是太爱这厂房空间了。”徐勇想赌一把。

　　套用一句当下大火影片《哪吒》里的经典台词:不信命就是798的命。

　　798的出现,让曾经处于半地下状态的当代艺术找到了向阳而生的空间。2003年,徐勇和黄锐等人发起“再造798”活动,联合多家工作室、画廊举办开放日。虽然没有宣传,但不胫而走的消息还是吸引了3400多人来参加。

　　此后,他们又接连策划出“蓝天不设防”等活动,798渐有影响力。

　　但已改组成七星集团的原718厂以及其所属的北京电控集团内部出现不同声音。有人认为把厂房租给艺术家是“乱搞”,徐勇也曾被叫到物业办公室挨骂。物业不允许艺术家们用798这名儿,曾经策划的“798艺术节”被迫改名“大山子艺术节”。

　　虽然身处内部争议风潮中,798还是在2003年被《时代》周刊评为全球22个城市艺术中心之一;2004年,因为798的存在,北京入选《财富》世界最有发展性的20个城市之一。

　　在徐勇看来,来自海外的肯定给了政府信心。2004年,艺术家们委托市人大代表、雕塑家李象群递交议案;黄锐找到市政协委员陈东升提案发展文化产业。伴随着一批批官方人士的调研,徐勇觉得“有戏了”。

　　2006年,798被明确认定为“北京市文化创意基地”,老厂的命运被最终改写,开启一段“艺术人生”。

　　变迁 798里的去与留

　　2001年年底,在《新潮》杂志社供职的舒阳第一次来到798。此后,他与黄锐、徐勇等人一同策划多场活动,并在今年受邀成为798大事记策展人。

　　在展览筹备小组的办公室里,一条从1997年开始的时间轴覆盖了整面墙。从2008年往后,大事的密度明显增多了起来。“2008年以后,798的定位和功能在逐步丰富、多元。”舒阳说。

　　“2008年以前,艺术区里好像个乌托邦,外来的人很少,艺术家们抱团在这里,探讨艺术,氛围单纯美好。”徐勇回忆。

　　2008年奥运会,798与长城、故宫等一起成为奥运接待场地之一。但游客的到来也让798的房价水涨船高,一些艺术家、艺术机构因此搬离,留下的也做出调整,开辟店铺、咖啡厅、酒吧等维持生存。如今来到798,一层临街之处往往是店铺、咖啡厅、餐饮店,工作室藏进背街楼上。

　　七星总裁王彦伶给出了798未来的五大定位:国际文化使馆区、国际一流艺术机构聚集区、艺术品交易区、国际文化艺术旅游区、798文化创意自贸区。“798是国际社会看中国发展的一个窗口。”王彦伶想把798打造成国际艺术交流平台。为此,798从2017年开始举办画廊周活动,还联合美术馆举办大师展,并推动青年艺术家驻留等项目。

　　商业味儿越来越浓,798是否将与艺术渐行渐远?这是近年来围绕在798身侧最多的争论。对此,798艺术区物业服务中心总经理蔡军武说,798的定位和业态一直在扩充,但对此前业态绝非驱逐而是叠加。“我们对高规格的艺术家工作室、艺术机构收取的租金是商业店铺的一半,同时也在积极引进高品质的艺术机构。目前,798的艺术家工作室仍有七八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