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岗?《穿越百年的中国零售业》

　　从百货、连锁、电商、O2O回顾和解读中国零售百年。

　　上篇讲罢资本主义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改造后,国内零售业迎来了近三十年的公私合营时代。那三十年的书写权,留给父辈们和更多亲历者,笔者尝试撷取几个片断,让读者们从时代的缝隙中寻找历史的痕迹。

　　冷面孔和一团火

　　国营商店时代,国家实行“统购统销、计划供应”,百货商场扮演着商品的分配角色,很多紧俏商品供不应求,凭票证购买,否则有钱也买不到。1978年,中国商店的女营业员被外国消费者称为“可怕的姑娘”:买东西时,如果营业员说一声“没有”,顾客就不敢再去多问,再问可能面临白眼,甚至加上一句“说没有就没有,烦不烦啊”的呵斥。《福州晚报》曾多次刊登了读者对福州东百营业员服务态度不好的投诉。

　　与大多数柜台“可怕的姑娘”相比,北京王府井百货糖果专柜的营业员张秉贵则练就了“一抓准”和“一口清”的服务本领和“一团火”的服务精神,他说:我们售货员要胸中有一团火,温暖顾客的心,树立“完全”、“彻底”为人民服务的思想。为了看他的售货表演的顾客曾将百货大楼的玻璃柜台挤碎。

　　黑灯瞎火的商业街

　　王府井是北京的一条主要商业大街,这里白天车水马龙,晚上人来人往,无论是时尚潮流的还是新鲜有趣的商品,这里的丰富程度都不输给欧美大城市的商业街。但是1984年前,这里却是另一番景象。每到黄昏,王府井大街的商店纷纷关门谢客,入夜,整条大街除路灯外,一片漆黑,只有行色匆匆的路人,没有欢声笑语的交易。以至于许多访华的外国人诧异地问道:中国的城市为什么没有夜生活?这种状况自20世纪60年代直沿至80年代初期,彼时,王府井大街是国营商业的天下,职工实行八小时工作制,每到华灯初上时候,商店和企事业单位一样同时下班,商业街商店熄灯谢客,全国各级城市概莫能外。

　　王府井的“亮起来工程”

　　1984年3月15日,《经济日报》头版发表了《让王府井大街亮起来》的评论员文章,目的是促使王府井首先亮起来,进而推动北京市亮起来,以方便群众,繁荣商业。当天的报纸还配了另一篇新闻《王府井大部分商店晚间关门过早,广大顾客希望适当延长营业时间》,文章披露了记者在王府井实地调查的情况:从王府井南口到灯市西口一公里长的大街上,当时共有130家商店,其中26家在下午5时到6时太阳还没落山时就关上店门,78家从6时30分到7时30分先后关门停业,有21家营业到8时或9时,只有5家小门市部营业到10时,占商店总数的4%。特别是经营日用百货、家用电器、服装、鞋帽、书籍和修理、服务业等92家较大的国营店铺,全部在7时30分前闭门停业,甚至有些商店不到规定的停业时间便提前关门。

　　这两篇文章发表后,立即得到众多读者的共鸣和欢迎。同时,该报道也因为延长营业时间需打破了既往的财贸系统职工正常工作时间和生活诸多问题而受到上级部门的批评。文章刊出后,得到时任人大常委、中国社会科学院顾问的张友渔给予积极响应,他说:公私合营前,人们晚间在王府井大街要吃点啥、买点啥都还很便当。直到建国十周年前夕王府井大街的商店也通常在晚上9点以后关门,甚至更晚一些。有群众批评“官商”作风,“官商”就是商店机关化,人家上班你上班,人家下班你下班。白天拥挤不堪,晚上关门大吉。随后,经济日报的报道得到时任党中央总书记的胡耀邦的指示,指示“亮起来工程”从王府井大街试点,王府井终于亮起来了,全国的商业街陆续也亮了起来。

　　改革的序幕正式拉开

　　1984年3月24日,福建省55位厂长经理在《福建日报》上发出“请给我们松绑”的呼吁,随后《人民日报》、《经济日报》和新华社等全国主要新闻媒体都进行了刊播,“松绑”之风吹向全国,经济体制改革的大幕正徐徐开启。1984年10月,中国共产党十二届三中全会提出有计划的商品经济的概念,国内进入以国企改革为中心环节的城市经济体制改革阶段,城市经济体制改革实行政企分开,简政放权,企业自负盈亏、自主经营;所有制上改变单一的公有制经济为公有制经济为主题、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分配上,实行按劳分配为主,多种分配方式并存的分配制度。

　　零售业在悄然中变化着。

　　1984年,以往几乎雷打不动的价格开始频繁调整,个别商品的价格一月一调,柜台上营业员也不是老板着脸了,开始变得热情了起来。百货公司们纷纷迎来转轨变型改革,逐步撤销政府财政拨款,转变为自主经营、自负盈亏,同时依旧担负百货店管理职能。与此同时,为搞活经济,国营商店推出经营承包责任制,职工可以自主报名参与竞选商店负责人,原有“大锅饭”机制被打破。

　　1984年6月2日,《羊城晚报》报道:广州市中山五路百货商店从本月初起,开始试用微电脑进行经营管理,中国百货行业的信息化应用正式启步。

　　1984年7月25日,天桥百货股份有限公司成立,这是首家实行股份制的百货企业,也是中国第一家股份制企业。天桥百货公司还进行了内部机制的配套改革:实行全员劳动合同制,采取择优汰劣的用工制度,分别按不同情况与职工签订短期、中期、长期合同;推行干部聘任制;总经理同中层经理签订任期目标责任书;打破原来的级别工资制,实行效益与奖金(工资)挂钩的分配制度。

　　从公私合营到经营承包责任制再到股份制,拉开中国百货业发展的新篇章,照见了中国经济变革的历程。